哦！气球先生（童话）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文/出智周

故事的开头似乎很俗套，不过孩子们总是很喜欢。很久很久很前，有这么一个领土并不算很大的国家，它东部高山下的草原绿油油的，草地上还有几个圆滚滚的小湖泊和几条窃窃私语的河流与小溪。水畔滑溜溜的石头下，藏着肥美的石蛙和长胡子的河虾。它们总爱虚张声势，把钳子高举到头顶吓唬孩子，可惜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它们。这个国家的西部黄沙连天寸草不生，偶尔有点草丛也长着让人讨厌的荆棘。沙子在阳光下使劲眨着眼睛，好像有一大堆暧昧的话要说。不过住在它们边上的人可不这么认为，他们心里常常诅咒这些一到夏天就烫伤脚丫子的顽沙。话虽然这么说，他们还是年复一年住在这里，勤奋劳作，并希望生活能有所起色。

管理这个国家的国王很傲慢，他年轻时，还尝试着走到沙漠边上去看一看，有时候也听别人讲讲草原和高山的故事。老国王去世以后，留下的那顶皇冠新国王怎么也戴不上，因为他的脑门实在太大了。新国王登基以后，整天待在迷宫一样重重叠叠的城堡里。这位仁兄把华丽丽的房间搬到了两颗皮球一样形状的宝塔上面，他特别喜欢这上面的风景。他懒洋洋地躺在宝座上，然后打着哈欠听着大臣的汇报。有时候无聊极了，他就走到窗台上去看看。

太阳真大呀，或者这雨下得真没有一点情趣。他常常这样说，因为他常年不爱动，样子变得很滑稽。一双腿仿佛两支筷子一样，身躯变成了一个大鸡腿的形状。他头顶上又总爱戴着特制的红宝石皇冠，所以他一旦哈赤哈赤地走起路来，难免也让人联想到胖火鸡。可是你不能笑，如果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了，那么你可就要倒大霉了。有人犯过这样的错误，国王觉得他不够尊重自己，打算处罚他，那就是砍掉他的脑袋。这个倒霉蛋极力为自己辩解，绞尽脑汁地编了一个故事，很显然应该是个很蹩脚的故事罢了。因为听的人都没有笑，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，因为国王笑了，于是他不但免于一死，还很幸运地得到了一颗魔鬼眼睛一般的绿色琥珀。

从那以后，国王命令子民每天都要向他献上一件有趣的事，要不然就会遭遇灭顶之灾。他的侍从不得不竭尽所能编起故事来。他们编织了荒唐的谎言，有人告诉国王，曾经有两只天鹅约好了两天后在中国的边境相见，可是他们飞了整整两年也没有飞到边境线，原来活活累死在了半路上。还有人告诉国王，草地上的湖泊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，曾经有一个人扬舟从家门口打算去捕点鱼，可是等他回家了发现他的孙子都已白发苍苍了，而他的老婆挂在墙上几十年了。

这些事情很荒谬也很虚伪是不是，可是国王统统信以为真，于是他每天走到窗子边，总要叹息一声，这个国家这么辽阔，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呢。他总是像诗人一样忧愁。不过国王很快又觉得索然无趣起来，他命令那些编故事的人把他们描述的奇闻异事拿出证据来。很多人为此掉了脑袋。

接下来我们要来说说一个老爷子。他和这个国王并没有什么关系。王国沙漠边上，勉强有一小块绿洲，上面盖着一栋矮小的房子。它有两条腿，还有一根烟囱一个窗子四面墙，房子里面只有一套桌椅一张床一盏煤油灯。本来老爷子并不打算留下一个窗子的，因为他的眼睛不大好，东边的太阳一升起来就会落在他的床上，照在他的眼睛上面，这样他就会不停地掉眼泪。有人说，他是因为想起了他可怜的小儿子。这个孩子追逐蝴蝶迷了路，莫名其妙地失踪了。老爷子和老太婆每天晚上都会为他祈祷，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他们也不再抱任何指望了。他们每天起来的时候，也会和国王一样站在窗子边望一望。窗外种满了月季、牡丹和木绣球、山茶花，当然还有许许多多我们都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。老太婆曾经想过给它们都取一个特别的名字，不过最终她放弃了这个愚蠢又吃力的想法。于是她提起它们的时候，总是说：“哦，西边那一片粉的红的蓝的紫的月季花……”好像那很让她发愁一样。老两口吃过面包以后，总是坐在那张比他们年龄还大的桌子旁，眯着眼睛制作气球。他们一年又一年地干着他们的老本当。他们最光荣的时刻是这个国家国庆或者迎娶皇妃的时候，满城的气球都是他们亲手制作。比如伸着脖子打鸣的公鸡，抬起两个脚丫的兔子，献给天空的玫瑰花，当然还有一个大大的，在天空中拥抱子民的国王和皇妃。它们一到节日，就挤满了这个国家的天空。当然，这是一个甜蜜的苦差事，它们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回报。

老太婆心不在焉，做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气球，老爷子看到了以后，忍不住地大声叫了起来：“哦，你这气球，我得说，真的很奇怪。”

老太婆说：“是啊，我原来想把它做成一顶草帽，可是它好像在和我赌气，我想把它做成一条裙子，它又扭扭捏捏，所以呢你看，只好做成了这副模样了。”

老爷子看着这个大肚子气球，哭笑不得，他看到它的眼睛有点小，于是用手给它挤了挤，它似乎不服气一样，一下子瞪大了，变成了金鱼一样鼓鼓的眼睛。

哦，好吧，老爷子说，我想也只能这样，它似乎对我们的塑造不怎么满意。

亲爱的朋友们，老爷子总是认为每一个气球都是有生命的，它们就像他的孩子一样，经过他的亲手塑造，然后与这个可爱的世界见面。他每次可以坐在这张桌子旁一整天，然后不停地念念叨叨，告诉这些气球小家伙要怎么讨孩子和女人喜欢，要怎么避免被树枝刮到，要怎么避免升到天空被风刮走。

因为做了一个不怎么满意的气球，老太婆似乎有点不高兴，气呼呼地站了起来，走到只有一根烟囱的房子外面，打算和花儿商量，能不能把花期延长。她可不想它们全部都开过了以后，过段时间全部奄奄一息。

今天就做这么多吧！老爷子也心神不宁，决定不再做下去。他拿来了一些红色丝绳，给每一个气球都绑上了。当绑到了金鱼眼的气球先生的时候，他有点发愁，他觉得他可能晚上还要带它回家。不过万一要是有人喜欢呢？他的心里安慰自己，嘴里却嘟囔着：“喂，气球先生，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鼓着眼睛瞪着我，你知道这并不是我的错！”

老爷子牵着他一大堆孩子们出门了。这群淘气的调皮鬼都傲娇地挺着胸脯，撒开脚丫子在空气中奔跑，像一群肥嘟嘟的猪仔又像一群美丽的飞鸟或者蝴蝶。当它们和老爷子一起走过田野，穿过一座小桥，即将来到皇宫外面时，河边的一棵大树依依不舍地把其中一个气球挂住了。不管老爷子怎么拉扯，它始终被挂在树枝上的。这棵树那么高，所以你可不要去指望老爷子能爬得上去。老爷子无计可施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可怜的家伙，带着剩下的气球悲伤地到城里去了。

可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！挂在树枝上的这个气球可一点不悲伤，它甚至还有点高兴呢。嘿，它的心里想，去他的吧，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气球，你见过这样有气质大腹便便的气球嘛！他低下眼睛，看到树下一头正在吃草的母牛，它的身上飘着白云一样吉祥的花纹。嘿，当这头牛正在思忖自己最近是不是长胖了，它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对他傲慢地叫道：喂，吃草的这位！

是在和我说话吗？迷惑的母牛抬头一看，看到树枝里挂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气球，它从来没有见到这样凶神恶煞的气球，愣愣地瞪着它。这让气球先生感觉受到了重视，变得更加不可一世了，他毫不客气地说：“你这笨牛，看什么看，你很幸运，我打算给你一个回答问题的机会。”

没有见过世面的母牛慌了，它又不能装着没有听见的样子，于是它只好一边纠正它一边回答道：我的名字叫云哥，先生，它们说我的花纹很好看。你要有问题，就请问吧。

“喏，听说这个王国有一位国王，他的一双腿像筷子，那么，他是住在那个笼子一样的城堡里吗？”

听到气球先生这么说，母牛终于放心了，这个问题好像不是那么难，于是它昂着胸部说：“是的，先生，国王陛下就住在那里。”

“哦。”气球先生白了它一眼，放开了抓住树枝的手，飘飘然地飞了起来。当它飞跃过城市上空，他看到了在孩子堆里卖气球的老爷子。

哦，他可真可怜，气球先生心里想：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，因为他亲手创造了一个伟大的气球。

看到那些被孩子握在手里的气球同胞们，他很为它们的未来担忧，不出意外，它们明天就会被抛弃吧。它的心里想道。它努力向上飘，这时国王看到了它。他正在烦透了别人讲的子虚乌有的事。现在他看到气球先生在窗子外飘来飘去，吓了一跳。不过等到他看清了它只不过是一个气球，他感觉到受到了蒙骗，勃然大怒，命令士兵架着云梯把它抓了下来。为了表示愤慨，他决定亲自来审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气球。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结果是气球先生并没有受到惩罚，它竟然还受到了国王的礼遇，成为了不可一世的国王最重要的大臣。国王为它修了高高的行宫，并且为它做了黄金丝线，在它的身上装饰黄金玉石。这样，全国的老百姓不管在哪里，不管是阴天还是晴天，都能看到一只珠光宝气的气球，在天空中得意地望着他们。气球先生有一个新的重要使命，那就是把它每天看到的稀奇古怪的事讲给国王听。它似乎特别善于讲故事，让国王特别入迷。而且它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，善于识破别人的诡计和谎言。每次遇到有人来给国王敬献奇闻异事，它总是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们的把戏。

有一天，一位大臣忐忑不安地进贡了一只凤凰。它的脖子和尾巴都特别长，浑身闪着金光，头顶戴着百鸟冠，脚上长着黄金爪。不过这只凤凰的声音有点奇怪，它好像还有点畏惧国王，笨拙地表演过后，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等候国王发落。国王正准备奖赏大臣。这时气球大臣附在他耳边，对他悄悄说：大王，你千万不要上当，我看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凤凰，倒像是一只其貌不扬的公鸡！

国王命令士兵抓住这个家伙，可怜的凤凰浑身的羽毛和皇冠被扯下来，露出了干巴巴的身体，这时人们终于搞懂为什么之前它会喔喔叫了，原来它只不过是一只公鸡。

有一个大臣又向国王报告了一件稀奇事。说在边境有一座小庙，庙里的佛像成了精，每天只要有人来祭拜，就会发出庄严的告诫声。国王命令士兵千里迢迢把佛像搬进了宫殿。果然只要一有人呈上贡品，佛像就开始嗡嗡地叫，吓得国王大惊失色。气球大臣对他窃窃私语，国王命令士兵把佛像用石头砸坏，里面原来竟然藏了一只黄鼠狼！

当然，这两个大臣都受到了惩罚，从此，国王就只相信气球先生说的话了。它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绶带和勋章，它们太沉重，以至于把它越压越低。于是气球先生不得不委托专门的人来打点他的荣誉，它们竟然堆满了它的阁楼。

这一天，骄傲的气球先生受国王委托，又开始为他巡视国家和寻找乐事。突然他注意到一座女神雕像下围了许多人，都入迷地听着一个流浪汉弹琴。这个青年神情悲伤，琴声动人，听者无不掉下眼泪。他抢走了气球先生的风头，气球先生很生气，命令士兵砸坏了青年的乐器，粗暴地驱赶走了听众，并且没收了他仅有的几枚硬币。青年哭哭啼啼，走投无路，他走到一处河边，回想起自己的遭遇。原来他就是国王的小王子，因为讲不出父亲想听的故事，被赶出了皇宫。当他站在河边照着自己，他形单影只，感到了深深的痛苦。他正准备跳到河里结束自己生命，听到一个声音在无情地嘲笑他：“哦，胆小鬼！”

一只其貌不扬的黄鹂藏在树叶里，在树枝上蹦蹦跳跳，把阳光抖得纷纷逃避，用不屑的语气这样对他说。

你在嘲笑我吗。流浪的青年问它，有点恼怒。

大家都说王子是个大软蛋，果然没错。这只鸟儿还在笑他：“面临困难，他只想结束自己的生命。”

“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。”这只鸟儿叫道：“如果有一天，你回到了宫中，请你告诉国王，废除掉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定吧。”

奇怪的规定？哦，是啊，亲爱的朋友，你们不知道，自从宠信了气球先生之后啊，国王突然特别热心管理他的国家了。他发布了很多奇怪的规定。比如不准鸟儿在树上筑巢，因为总有人投诉它们会往下掉鸟屎。他要求所有的小动物早晨和晚上都不能歌咏，因为那样就会影响国王和大臣睡懒觉。诸如种种，可真的一天也说不完呢。这只黄鹂鸟起先在皇宫外的一棵大树上搭了一个窝，并在里面下了几个雪白的蛋，可是它们现在被毁了。因此，这只鸟儿才打算来和这个流浪汉赌一把。

“哦，没问题。”青年答应道。

黄鹂鸟儿特别高兴：“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。”

得到了肯定答案的黄鹂鸟飞到皇宫外，咕咕咕地叫了起来。几名受到气球大臣委派的士兵过来驱逐它。黄鹂鸟毫不客气地告诉他们：“回去告诉你们的金鱼眼老爷子吧，就说有只鸟儿要和它决斗！”

当气球先生得到士兵的报告时，他气得七窍生烟，暴跳如雷，有一只黄鹂鸟竟然要和它决斗！

好吧，它终于冷静下来了，命令它的士兵出去告诉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鸟儿，他同意在一天以后的大中午和它决斗。为什么选择在中午，因为那个时候城里的老百姓都准备要回家吃午饭，人会特别多。而且气球先生打算速战速决，让他们赶在中午之前回家吃妈妈做的饭。

第二天大中午，这个国家的所有子民都集中到了广场上，他们准备目睹一场本世纪罕见的决斗。国王也移驾到白窗子边，兴致勃勃又信心满满的期待着决斗。为了彰显自己的威严和获得的荣誉，气球先生佩戴上了所有勋章和绶带，并且戴上了特制的盔甲，虽然它很努力地想要往上飞，可是配饰压得它摇摇欲坠。

当气球先生看到沙漠边的老爷子和老婆子也来了的时候，它更加信心满满，一心想要证明它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气球。决斗开始以后，这只黄鹂鸟和老爷子气球都飞在了天空中。当气球先生想方设法地展现自己勋章的时候，黄鹂鸟突然飞到了它的头顶上，在上面拉了一泡尿。气球先生感觉到一股清凉，市民们发出了一声惊叫，随后发出了雷鸣般的哄笑。这让气球先生感到奇耻大辱，它张牙舞爪地朝黄鹂鸟扑过去，试图抓住它的翅膀。这只小鸟儿拍拍翅膀飞高了。等到气球先生再抬起头，它恐惧地发现了一个尖尖的大嘴巴正在朝自己猛啄过来。气球先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，它的身体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。可怜的气球先生看到了一张张合不上的嘴巴，看到了老爷子痛苦的眼神。它来不及说一句什么，它的身体已经炸得四分五裂，和荣誉勋章一起，雪花一般纷纷掉落在了地上。

哦，气球！大家齐声说，在这之前，大家可不敢这么说。当潮水般的人群涌入宫殿，没有任何准备的国王，筷子一般的两条腿再也支撑不住他庞大的身体。几天以后，他受了惊吓，再也不愿意当这个国家的国王了，他派人召回了那个和黄鹂打赌的孩子。

一段时间后，一个满头卷发的孩子站在一棵大树下，兴奋地指着树梢对他爸爸大声叫道：“爸爸，爸爸，你看，树上又有了一个鸟巢！”

听到他的叫声，这时有一只黄色的鸟儿从鸟巢里跳到了枝干上，挺起了胸脯，自豪地唱起歌。

雅致的清晨又回来了。而那只骄傲的气球，哦，不是，是它炸裂的碎片，又被老爷子捡回去了。它被老人紧紧地握在手里，他好像一点也不责备它犯下的错。五月的阳光暖暖的，美丽的栀子花开满了每一条道路，它们正在帮春天收尾，也在帮夏天开头。气球先生透过老人的手指缝，看到了被孩子珍视并炫耀地挂在窗边——它的那些可爱的兄弟姐妹：一群既像肥猪又像飞鸟的气球精灵，正在和风快乐地聊着天。

骄傲自负的气球，不由惭愧地低下了头。

作者简介：出智周，重庆市开州区作协理事、副秘书长，重庆市开州区人民法院综合办副主任。

编辑：朱阳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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